如果说是用反复跌倒的方式来鞭策一个人的成长,那薇薇安仅在今天上午就受到了足够的鞭笞。
白桦被摔得没有了脾气,憔悴的躺在地上看着低矮的蕨类植物。
时不时有蚂蚁爬过,在这个瘫倒在地的巨物前动了动触角,快爬走了。
白桦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,如果说生命树足够仁慈,那么多少要给这个小可怜足够的魔力,至少让植物能稍微帮帮她。
白桦双手撑地,被迫遵循薇薇安的意志再次挣扎。
树林中传来不小的动静,薇薇安警觉抬头,盯着前方晃动的低矮树丛。
树丛被剥开了。
看到她的小精灵先是一愣,最后反复确认了一番,眼睛毫不避讳的在她的腿上逡巡了一番。
“你是藏在树屋里的薇薇安吗?”这个小精灵明显年纪不大,看上去年龄和刚会唱第一首赞美诗的人类孩子差不多。
薇薇安难堪的点了点头。
这种被人看到窘境的场面,她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数遍。可真被发现时,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。
“你的长发呢?你怎么躺在地上?你的伙伴呢?”小精灵眼中无邪,抛出的问题却是字字诛心。
薇薇安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。她挣扎着翻身,坐在地上,小心翼翼的措词:“你是谁啊?为什么会来这里。”
“我叫莱特,和他们来找生命树的宝藏。”小精灵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,指了指向这边靠拢的孩子,“你也是来找宝藏的吗?”
“我是来找药的。”薇薇安如实回答。
她小时候因为残缺,基本上没有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,但也听说过,年纪小的精灵会成群结队的到相对安全的药圃中寻找“生命树的宝藏”。
听安说,所谓宝藏就是娇娇果和尖叫花因为生长相互触碰的时候,娇娇果在夜晚会分泌糖分,落到地上形成结晶,吃上去先酸后甜。
这种游戏的发明只的本意,是希望孩子能尽快了解彼此。养成团队意识后,在未知且潜藏危险的森林里能相互扶持。
很快,一群孩子循着二人交流的声音聚拢过来。
他们又是好奇又是怕生,推搡着围着薇薇安。
薇薇安有些害怕,下意识的低头,习惯性的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“她是薇薇安,”莱特的语气听上去有点雀跃“是安说的那个‘藏在树屋里的薇薇安’。”
“哇!”身边的小孩一致发出了羡慕的声音,他们窃窃私语。
一个大胆的女孩子走出来,双手绞在一起,看上去有点害羞:“你的腿是安做的吗?”
薇薇安胡乱点头,现在她被包围了,不知道如何才能脱身。
“我们可以摸摸吗?”莱特双手合十,声音带了几分祈求“触摸木头能带来好运,我想沾点安的好运。”
薇薇安愣住,她转过身体,指着木质的假肢,很是不解:“是这个吗?”
孩子们面露羡慕。
“我有生命树的宝藏!”不知道是谁带头,一群人仿佛被点醒了,争先恐后的捧着娇娇果的结晶,全都递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不,不要,”她惊慌的挥手“想摸的话,直接摸吧。”
莱特不由分说的把今早找到的结晶塞给她,小心的摸着假肢。
他嘴里念念有词:“生命树祝福我,希望我的文法可以和安一样好。”
其他孩子也把结晶递过去,摸着木头的时候念念有词。
薇薇安咀嚼着嘎吱嘎吱的结晶,好奇的听着他们的的祈愿。
“这些都是你们的课程吗?”她把剩下的结晶放到手帕里包好,放到背后的草药篓里。
“对的,”莱特愁眉苦脸的点头“对我来说,文法真是太难了。安的试卷就贴在长廊,我特意找了呢,他在一年级写的文法是我现在都写不出来的。”
薇薇安沉思了一下:“他的成绩很好吗?”
“你不是他的伙伴吗?”莱特有些困惑,但还是好心解释“安已经带了我们一个学期的文法啦!虽然我成绩不好,可我喜欢他!他是唯一一个不在看到我成绩后打我板子的老师。”
“他还安慰我呢!”莱特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很快,他们的注意力就从假肢转到薇薇安身上。
“你真的唱什么歌都跑调吗?” 一个胖乎乎的小精灵发问。
“是的……”薇薇安脸上发烫,她知道这个一定是安说出去的。
“你是不是真的听不到植物的声音?”
“嗯……”薇薇安的头越埋越低。
“你是不是看不见精灵孢子?”
薇薇安近乎要窒息了,她咬着嘴唇,点了点头。感觉眼眶又烫又酸。
这种逼问让她招架不住。
“都是真的哎……”
“果然和我们都不一样。”
薇薇安的指甲无意识的扣进泥里,她已经做好被嘲笑的准备了。
“真酷!”莱特掀起自己的袖子,指着月牙状的痕迹“这个是我特有的,我找了好久呢!”
“可是你就能轻轻松松的和别的精灵都不一样哎,”那个小姑娘有点可惜“要不是你的头发剪掉了好多,我也想看看那种‘风吹过麦田的层次’。”
薇薇安瞪大了眼睛,一滴眼泪没有憋出,偷偷跑了出来。
“不,不觉得我很奇怪吗?”薇薇安手足无措“就是别人有的,只有我没有?”
一群孩子面面相觑。
“难道不是生命树对每个精灵赋予的独特意义吗?”莱特看到她哭了,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,匆忙解释“安说,生命树创造的精灵那么相似,但各有不同。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,我们才分得清彼此。”
“对啊对啊,”小姑娘摸出香香的手帕递给她“安在教授我们‘独特’这个单词意思的时候,就拿你举了例子啊。”
“所有的精灵都围绕着生命树进行一年一次的感恩,但他能在高台上一眼看到你。这就是你的独特。”
白桦作为一个旁观者,安静的旁观着这些。
她从小最憎恶赞美苦难的句子,这种享受苦难的故事往往出现在《神谕》里。
信徒被魔鬼教唆,圣女被歹徒玷污,良善者被愚弄,怯懦者被逼迫。
患者于雨夜在桥头踌躇,带走拖垮一家的恶疾。
寡妇倚门唾弃游街的妓女,转身数起卖身银币。
仿佛所有人跪倒在至高神面前痛哭一场,亲吻着玫瑰十字,在圣蛇的带领下游过分隔圣地与人间的河,就能得到一切的原谅。
所有的苦难都成了见到至高神的门槛,人们狂热的赞美书中的苦难,又对现实中的苦难避之不及。
于白桦而言,以她所看到的,安的保护无疑是薇薇安最大的逃避现实的理由。
如果,只是说如果。
没有安的庇护,薇薇安或许会很快学着走路,尝试着融入人群。
甚至可能在出生不久后被杀死。
她刻毒的想。
眼前的孩子很快弄明白薇薇安的需求,自发的帮助昏迷的安找起药材。
一些小姑娘围着她,帮助着她,一点点站了起来。
即使轰然倒下也不气馁,再次尝试就好了。
白桦清楚的感觉到了薇薇安由衷的快乐,这种快乐丝毫无法渗透她的情绪。
她感觉胸口被堵住了一样,嗓子眼卡了棉花似的呼吸不畅。
白桦太清楚这种感觉了,很多年前,自己蹲在墙角,祈求着贵族的老爷好心给点食物。
一般情况下都是空手而归。
他就蹲在那里,承受着贵族家的小少爷投来的蔑视眼神。
那时心中常有极其卑劣阴毒的想法。
和现在一模一样。
白桦感受着薇薇安阳光灿烂的笑容。
看来我在嫉妒。她想。
源头应该就——有人保护她,从出生开始。
哪怕她正经历着苦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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